《温疫论》评注

【语译】

温疫虽有九种不同的传变，但不出于表和里两个部位。所说九种传变，不是说每一个病人的病情经过都有此九种传变。因为温疫这种病邪，从口鼻感受，潜伏在膜原，不立即发病，所以自己没有感觉。

发病以后，出现发热，脉象洪数，这是病人的共同现象，应该用达原饮疏泄。待病邪离开膜原，观察病情传变，各人多有不同，主要是表里证状有区别，有但见表证没有里证的；有但见里证而没有表证的；有表证解后再出现表证的；有里证解后再出现里证的；有表证里

证同时出现的；有表里俱病，解后又重新出现的；有表证胜过里证的，也有里证胜过表证的；有先见表证以后再见里证的；有先见里证以后再见表证的，这九种传变虽不同，仍然是一种温疫病。

医生不清楚九种传变法，也不晓得病邪在哪一部位，就好比要瞎子丢弃拐杖走路，叫聋子去辨别声音。应当发汗不发汗，应当导下不导下，或者治法颠倒，或者抓住次要矛盾，只治证状，不治病邪，这些都是错误的。

所说但表不里的证状，主要是头身疼痛，发热仍有怕冷的感觉，没有胸腹胀满，照常进食，既不烦躁，也不口渴，这是病邪由肌表外传，经发斑或出汗可以解除。发斑有斑疹、桃花斑、紫云斑，出汗有自汗、盗汗、狂汗、战汗的分别，这是病邪外传的各种表现，不必详加讨论，只要能发斑、出汗，就能病愈，因此病邪自外传出的属顺，即使不吃药也能好。有的因汗出不透、身热不退的，应该用白虎汤。因斑出不透而热不退的，宜用举斑汤。也有发斑和出汗同时出现而邪得以外解的，此时若斑出不透，汗出亦不彻，因而身热不除的，应该用白虎汤合举斑汤。

也有少数表证解后又出现表证的，这是膜原隐伏之邪没有完全透发出来，在热退二、三日或四、五日后，又如前那样发热，脉象洪数，病邪外解时，仍以发斑或出汗而愈，如不能自愈的，仍照前法治疗，这种情况较少见，至于三次出现表证的就更少见了。

如果但见里证而没有表证的，开始既没有头疼身痛，以后也不见发斑和出汗，但有胸膈痞闷，想吐吐不出，即使吐了些也不感轻松，是病邪传里还在上焦，应该用瓜蒂散催吐，病因吐得以排出，病也自愈。

如果病邪传里，至中下焦，出现脘腹胀满，不呕不吐，或者大便燥结，或者热结旁流，或者协热下痢，或者大肠胶闭，都应该用承气汤等导去病邪，邪减病轻，邪尽病除。如果上、中、下都病的，不可催吐，催吐后会变成逆证，应该用承气汤导下，在上焦的邪气亦可乘势由下而出，使病邪顺流排出，呕吐、胀满等症均可消除。

有里证消除后又出现里证的，在里证治愈后二、三日或四、五日，依然如前次那样的证状复发。邪在上的仍用吐法，在下的仍用导下法。里证消除后又出现里证的情况是常有的，甚至有三次出现里证的，但不常见，虽然病位有上、中、下之分，都属里证。

如果是表证、里证同时存在的，这是因为开始的时候病邪潜伏在膜原，膜原就是半表半里，邪离膜原后，其传变可分为二，一半入里，出现里证；一半出表，出现表证，这是温疫病常见到的情况，表里都病了，内外壅闭不通，既不能出汗，大便又秘结不通，治疗上不应发汗，强求发汗，必不得汗，应该先用承气汤疏通，使里面的病邪先行排去，病邪去、里气通，中气就能达到肌表，使郁滞在肌肉的病邪趁机透发到肌表，这样，或者发斑，或者呕吐，当根据病邪的转归，因势利导，病症就可消失。如果表里之证明显消失，惟身热不退，是膜原之邪尚未完全透发之故，应用三消饮治疗。

如果表里俱病解后重新出现，照前治法宜三消饮，使邪从下或汗出而解，此种传变方式是经常见到的，但反复三次的则很少见。

如果表证胜过里证的，是膜原伏邪在传变时，传表的病邪多，传里的病邪少，怎样治呢？表证多、里证少，应当主治表证兼治里证：如果里证多，表证少的，只要治疗里证，表证可以自愈。

如果先见表证以后再见里证的，开始的时候只有表证，没有里证。应该用达原饮，有经证的，用三阳加法，经证不明显，但见发热就不必用加法。以后脉象洪大兼数，自汗口渴，是病邪离开膜原，还不能外出肌表，应该用白虎汤辛凉解散，使病邪从汗解，脉静身凉，病就治愈了。治愈后二、三日或四、五日，与前同样发热，仍应用达原饮，服后如出现胸满腹胀。不想饮食、烦渴、舌苔起芒刺等证，加大黄轻微导下。如病邪久留不去，在上的应该用瓜蒂散催吐，在下的，应该用承气汤导下。

如果先见里证以后再见表证的，开始发热，逐渐出现里证，用泻下药，里证消除，二、三日后又发热，更出现头痛、身疼、脉浮，应该用白虎汤；如泻下后热减不多，三、四日后精神不振、脉浮的，也应该用白虎汤透汗，服汤后仍不见汗的，是津液枯竭的缘故，加人参就可以得汗热退。这是接近表里分传的证状，不在这条范围以内。

如果大下又大汗以后，表证、里证都已除去，接着周身疼痛而怕冷，身如被杖打伤，甚至不能转侧，不能错误地当作表证，待经气恢复，身痛就可以自愈。

疫邪有再向表再向里或再向表里分传的，医生不了解，反怪病家不善调理以致反复；病家不了解，往往责怪医生用药有错误，以致病证复起，彼此埋怨，却不晓得这是病情的当然变化，绝不是医生或病家的过错，只要病人的精神尚好，即使再三反复，可以随变随治，获得痊愈，不过虚弱的病人，则不能同日而语了。

也有耽搁失治，或者治疗不得法，病症经久不愈，精神耗竭，以后更换医生用药虽然恰当，驱除现在的病邪而获得疗效，却不知膜原尚有伏邪，一、二日内前证再起，更见循衣摸床、神志昏糊、视物不清等症，此是预后凶险的征象，病家不责怪前医的延误治疗时机，怨后医投药错误而造成死亡，真是可叹！这时如用攻药，正气已衰，是促病人速死；用补药，使邪火更旺，精气更见枯竭；坐守待变，则正不胜邪，更没有生机了。[/gaoji]